听音乐的方式

恋物?也许有一点。但真正喜欢的,似乎并不是物件本身,而是拥有它时的那种想象。

我对随身听的痴迷,延续自对电脑硬件的那段痴迷期。那时候“拥有”是遥远的事,于是便用“关注”来替代。

翻杂志、记型号、幻想手里那台机器的声音和重量。中间也试过转向动画或游戏机,但都没成功。倒是最后那几年买电脑商情报只是想看江湖夜雨,或者电脑报上的小编手记。这可能是放弃理科转向文科的征兆吧。

夏天去大连旅行,借了朋友的随身听,带了四盘磁带。一路上,音乐、海风、列车的颠簸,混成了一种奇异的安静。那时候的我模仿着某部动画片的男主角,戴耳机看窗外。多年后我仍在找他用的那种 DAT 随身听。

杂志方面,因为上网当时还不是很便利,而且我也不能经常用电脑,高中生嘛,大概高二以后网吧才开始流行。主要是看万家科学跟家电大视野,其实后者跟随身听没什么关系,看名字就知道,大概都是关于比较高级的设备的,音响线材什么的,跟我的生活相去甚远,一台随身听的钱只能买几米的线。

我的第一台随身听,是父亲从日本带回来的 MD。那时我还没学会珍惜,丢了也没多心疼。等真正开始喜欢,才明白那种遗失有点像青春——回不去了。

后来在武胜路的今日电器买了一台 Sony 的卡带机。有线控、带小屏幕,但没有背光。那时我还不懂,被广告忽悠得五迷三道。

真正的学习,是在论坛上。那个家电杂志附属论坛,人多得惊人,每次刷新都能多出一页新帖。那时的互联网还带着热气。新奇、认真、彼此都还相信“分享”这件事。

第二台随身听是同学转手的松下 CD 机。成色一般,却是我第一次拥有真正意义上的“便携音质”。那时防震功能刚刚成熟,CD 不再跳音,音乐也变得稳重了。

MD 是一个奇怪的存在。音质接近 CD,却要靠专门的碟片录音。录一张 80 分钟的 CD,要花 80 分钟时间。光纤连接,红色的小灯闪着,那种等待反而有种仪式感。录好以后,放进小小的碟仓,听自己编辑好的歌单——像是一种私人的混音生活。

后来我用过深圳小厂的 128M MP3,能装的歌寥寥无几。听了几天,又回到 MD。再后来,买了个只能用五号电池的 MD,每天晚上听,线控是夜光的。那光从掌心洇出,像极了青春期的某种秘密。

高三毕业,我买了 iPod。第三代,四个按键会亮橙灯,透明外壳。我至今觉得那是最漂亮的一代。那天交易在球场街的天桥上进行,卖家比我小一届,会日语。他有四台 Sony 二十周年纪念版 CD 机,而我买下了那台 iPod。从此,我的世界彻底数字化了。

iPod 的电池续航短得离谱,但它打开了另一个时代。
不再需要光纤,不再需要录制。一首歌,一秒钟。音乐的流动第一次变得轻盈。那时我明白了,美国人之所以厉害,是因为他们懂得让技术为人所用,而不是让人去适应技术。

后来我又用过无数无名的 MP3、魅族、Shuffle、Classic。它们的音质或许差异不大,但每一代都定义了某段生活。公交车上、图书馆的角落、深夜写作时,那些耳机线缠绕的瞬间,如今都已化成静默的记忆。

如今,“随身听”这个词几乎没人用了。音乐不再储存在任何地方,它只是被“播放”。而那些曾经精致的机器——MD、CD、iPod——反而成了怀旧的对象。像黑胶、像磁带,重新被赋予一种浪漫的迟缓。

也许这就是循环。
我们不断创造更方便的方式听音乐,但音乐真正打动我们的,从来不是“方便”,而是那一点微弱的光——线控上闪着的蓝色、橙色或翠绿,在某个夜晚陪你度过无声的世界。

4 Comments
  1. gabriel

    现在你的那台classic彻底成为历史了吗?开始全面使用IPHONE了?

  2. Hazel

    还记得那台MD
    后来怎么丢的啊?

    • howchou

      放在学习的抽屉里,忘了拿回去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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