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 再访洛杉矶
在洛杉矶拍了很多照片,但是有一张,我一直没法拍到。
每天早上,当我从东边的酒店出发,沿着 I-10 州际高速公路一路向西,阳光刚刚从背后升起,前方的空气却仍笼着一层淡淡的雾霾。就在那一刻,洛杉矶市中心的天际线会像海市蜃楼一样在前方浮现出来——一排银色的高楼从薄雾中显形,模糊却又清晰,仿佛漂浮在空中。那种景象每次都让我屏息,可我只能一手握着方向盘,一手在心里摁下快门。
那画面实在太经典了。几乎所有的好莱坞电影都拍过类似的镜头。从《Drive》的清晨,到《La La Land》的暮色,再到那些八十年代霓虹闪烁的警匪片,镜头里永远是同样的天空、同样的雾霾与金属色天际线。而在日本的 city pop 唱片封面上,那些关于加州梦的图像似乎也都源自这个瞬间:模糊的高楼、被阳光镀成粉金色的空气、远处公路上闪烁的车灯。

因为这次是一个人来,本来没打算租车。可后来想想,在这座从汽车上长出来的城市,没有车几乎寸步难行。城市的骨架就是由高速公路构成的。I-10、I-405、US-101、I-5、I-110 等纵横交错,把洛杉矶切割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方格。整个大都会区摊开来像一张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巨型铁板,东西跨度超过 100 公里(约 60 英里),从西边的 Santa Monica 一直开到东南方向的 Irvine,在完全不堵车的理想状态下,也得花将近 一个半小时。当然,这种情况在洛杉矶几乎只存在于凌晨三点。
洛杉矶的堵车,我早在上次来时就已经领教过。那次从 Malibu 开回 San Gabriel,原本只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,硬是多堵了一个小时,结果让等我的亲戚干等在家门口。好在他们也没怪我。在洛杉矶,谁都知道交通堵塞不是人的错,而是一种日常宿命。只是这次,我再也联系不上他们了。七八十年的光阴隔开了两代人的联系。
我这次从 Santa Monica 开回 Monterey Park,一路上又重温了那种典型的洛杉矶体验。整条 I-10 十个车道宽,却仍被车流塞得密不透风。车灯如长河般延绵到天际,红光在傍晚的雾霾中闪烁。仪表盘上的时速表指针停在 5 英里每小时,引擎的震动和音响的低音混成一种麻木的节奏。那是一种奇异的静止感。你在动,却又像被困在原地。洛杉矶的浪漫与荒诞,也许就浓缩在这种矛盾之中。一个为了速度而建的城市,却让人无时不在等待。

不过话说回来,Santa Monica 上次其实就该来,它实在比 Malibu 好看太多。Malibu 的海岸线固然原始壮阔,但 Santa Monica 的魅力在于那种明快、开放的城市气息:这里既是海边,也是生活的舞台。那座著名的 Santa Monica Pier(圣塔莫尼卡码头),早已是无数电影、游戏和明信片里的经典画面。木栈道伸入太平洋,尽头的摩天轮和过山车在霓虹灯下闪烁,海鸥盘旋,海浪拍打,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棉花糖与海盐混合的味道。
我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日落。金色的阳光透过一排排 棕榈树 的叶片洒在沙滩上,整个天空被染成了紫金两色,海面像被天边融化的金子浸透,连远处的摩天轮都闪着柔和的橙光。那一刻我几乎有点恍惚,好像自己走进了好莱坞电影的场景。
于是我干脆上了那座过山车。车厢沿着铁轨慢慢升高,风从耳边掠过,脚下是被余晖镀亮的海浪。就在顶点那一瞬间,夕阳与海平线重叠,世界像被拉进一幅燃烧的画面里。我听见游客的尖叫、海浪的拍击声、还有摩天轮的机械咔嗒声,它们交织成一首属于洛杉矶的旋律。既炽热又梦幻,既喧嚣又孤独。
那一刻,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电影、游戏都把这一幕拍成永恒。因为在 Santa Monica 的落日下,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,也能让人感觉自己正置身于一场关于青春、自由与幻觉的电影之中。

其实除了开车,从市区去 Santa Monica 当然也可以搭轻轨。现在的 E Line(Expo Line) 已经一路通到海边,坐在车上看着城市由混凝土森林渐渐过渡到蓝色的太平洋,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。很多人不知道的是,在内燃机普及、高速公路全面修建之前,洛杉矶其实曾经是全美公共交通最发达的城市之一。那时的洛杉矶由两大电车公司主宰:红色电车(Red Cars) 和 黄色电车(Yellow Cars)。红色电车由 Pacific Electric 经营,负责远距离的城际交通,线路最远能通到 Riverside、Long Beach、甚至 Orange County;而黄色电车由 Los Angeles Railway 运营,主要覆盖市区内部。
在二十世纪上半叶,成千上万的洛杉矶人每天依靠这些电车通勤,那些蜿蜒穿越棕榈大道与海岸线的轨道,构成了一幅几乎无法想象的“前高速公路时代的洛杉矶地图”。城市的脉络当时并不是以汽车为中心,而是以轨道为骨架。
可惜,后来故事的走向就像一部典型的美国都市寓言。随着汽车工业的兴起,通用汽车联合石油公司和轮胎制造商逐步收购了这些电车公司。他们先是宣称要“现代化”公共交通,然后陆续拆除了轨道、报废了电车,改用柴油公交车取代。而当高速公路网铺开、私家车普及之后,公交也随之被边缘化。人们更愿意开自己的车上路,哪怕每天都要被堵在十车道的高速上。这一系列事件后来被称作“通用汽车阴谋”,也有人称之为“谁杀死了洛杉矶的电车?”
如今偶尔还能在洛杉矶市区的某些街角看到被遗忘的铁轨痕迹,或在交通博物馆里找到几张褪色的电车照片。那些红色和黄色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,但当我乘着轻轨驶向 Santa Monica 的时候,还是会忍不住想:如果当年的轨道没有被拆掉,这座城市的样子,会不会完全不同?


当然,现在的洛杉矶市区还是保留着一小段象征性的轨道遗迹,那就是电影《La La Land》里出现过的那座著名小缆车,Angels Flight(天使铁路)。它位于市中心的 Bunker Hill,两条橙黑相间的小车厢一上一下,在短短不到百米的斜坡上往返,仿佛是上个世纪遗落在现代高楼之间的玩具铁轨。
上次来时我没坐,这次特地补上。车票只要一块半,却像买了张通往旧时代的车票。车厢里满是木质结构,座位和窗框都有岁月的光泽。列车启动时伴着一声沉闷的“咔嗒”,整个车身就开始轻微颤抖。那种颤动几乎到了夸张的程度,木板吱呀作响,铁轨咯吱作响,我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要脱轨了。可正是那种老旧机械的笨拙感,让人觉得亲切。窗外是钢筋丛林、霓虹与现代街景,而脚下的铁轨却带你穿越回二十世纪初的洛杉矶,那时这里还没有十车道的高速,没有无尽的堵车,只有人们靠着缆车、电车与梦想在这座城市之间穿行。
整个车程不过一分钟,却像一次微缩的时光旅行。等我从车厢里走出来,阳光从高楼的缝隙里照在橙色车身上,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为什么《La La Land》要把这一幕拍进电影,因为在这个以速度与现实著称的城市里,这短短的几十米,竟是少有的一段温柔的慢时光。
从缆车出来,眼前就是 Grand Central Market(中央大市场),气氛让我瞬间想到香港中环的街市,只不过这里的天花更高、摊位更密集、灯光更暖,混杂着旧时代菜场的味道与美式市集的喧闹。它从 1917 年开业至今,一直是洛杉矶人口更替、文化更迭的缩影。最早是菜场和杂货摊,后来成为移民交织的美食地带,而如今则是游客与本地人都爱来的城市胃。
在这里,我吃到一份极其好吃的墨西哥餐盒。有炖得软而入味的牛肉,也有我最爱的猪皮,配成类似“两送饭”的组合,再外加一份热腾腾的玉米卷饼。调味既香又辣,酸与辣交织得刚刚好,像是整片南加州阳光被浓缩进了这盘菜里,也像给我打饭的墨西哥大妈的热情开朗笑容。吃第一口我就感觉非常正宗,毕竟这片土地原本就是墨西哥人的地盘,洛杉矶这个名字本身就是西班牙语,美国人反而是后来才来的。



除了这些地方,我在市区还逛了两个美术馆:The Broad 和 MOCA(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)。这两个馆都免费入场,位置也彼此相邻,虽然展品数量不像纽约或芝加哥那些大馆那么震撼,但各有自己的特色。
The Broad 以收藏当代艺术为主,最有名的应该是草间弥生的 “无限镜屋”,虽然参观要提前预约,但那种被无数光点包围、仿佛坠入宇宙深处的体验确实很 LA。馆内还有不少大牌作品:杰夫·昆斯 那些巨大、闪闪发光的气球狗雕塑;安迪·沃霍尔的名人丝网印刷;拉里·克拉克的摄影作品;杰克逊·波洛克的泼墨,也能看到一点。整体风格偏酷、偏流行文化,形式感强,但内容上多少有点看过就过了。
而街对面坡上的 MOCA 则更偏学术一些,展品常常围绕抽象主义、观念艺术、极简主义等潮流。这里收藏了不少重量级人物:马克·罗斯科的色域画、克莱因的一整面克莱因蓝、唐纳德·贾德的金属立方体装置、琼·米切尔的爆裂笔触,还有一排排的装置艺术。整体气质很专业,但确实比较冷清,展品也需要一点耐心。
在这两座现代艺术馆旁边,伫立着一栋外形犀利的银色建筑,那就是 华特·迪士尼音乐厅。由建筑大师 弗兰克·盖里 设计,曲线像巨大的金属波浪,在阳光下闪成银白色,远远一看就像一朵绽放的钢铁之花。LA 作为迪士尼的大本营,这个音乐厅的存在感几乎等同于城市文化象征。


既然提到迪士尼,迪士尼老巢的 Anaheim 迪士尼乐园我也去过。虽说整体体验没有环球影城那么新奇,毕竟环球影城的特色是真能坐电车参观各种电影片场,亲眼看见破旧街景、坍塌的隧道和水漫金山的特效,但迪士尼还是那种情怀型的乐园。干净、可爱、温柔,像小时候梦想里的世界。
更巧的是,后来我到了旧金山,才发现那里还有一个专门介绍迪士尼家族发家史的 华特·迪士尼家族博物馆。馆内讲述了迪士尼从小镇少年到动画帝国缔造者的一生,也展出最初的米老鼠手稿和早期动画机械装置。那种踏实、手工、拼出来的时代质感,与洛杉矶的炫目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
除了市区几个美术馆和 Getty,我个人觉得 洛杉矶最值得一看的大型博物馆其实是 LACMA(洛杉矶郡立艺术馆)。这是整个西海岸规模最大的艺术博物馆,馆区占地极广,展线能绕得你在里面迷路半天。它不像纽约大都会那样古典,也不像芝加哥的艺术学院那么学院派,而是更 LA ,开放、多元、包容,甚至带着一点城市特有的随性。
LACMA 的展品非常有趣:从埃及木乃伊到中世纪雕塑,从韩国瓷器到墨西哥壁画,从加州轻盈的当代艺术到重得离谱的现代主义雕塑,应有尽有。你可以在一个展厅看见非洲面具,转个弯又遇到野兽派,最后突然撞进一个装满装置艺术的空间。这里最具代表性的当然是入口那片由 202 盏复古路灯组成的装置艺术 Urban Light(城市之光),是无数网红照和婚纱照的“固定背景”,晚上灯亮起时格外浪漫。
而在 LACMA 的旁边,就是新近吸引无数影迷的 奥斯卡博物馆(Academy Museum of Motion Pictures)。这个博物馆外观本身就非常科幻。由 Gehry 的学生构思的巨型玻璃球结构,好像一个半空漂浮的太空舱。里面的展品则完全是电影人的天堂,各种经典电影的服装道具、幕后模型、摄影机、剧本手稿,应有尽有。你能看到《绿野仙踪》的红宝石鞋、《大白鲨》的机械模型、《星球大战》的原版光剑、《阿凡达》的动作捕捉设备,甚至能看见动画师手绘的一格格原始分镜。
最奇特的项目当然是他们的拿真的小金人拍照体验(收费)。工作人员会把一座沉甸甸的奥斯卡奖杯递到你手里,你可以摆出获奖感言的姿势,假装自己刚拿下最佳影片或最佳编剧。虽然知道只是个噱头,但当你握着那座象征荣誉的金色雕像,会不会忍不住想象自己有一天真的能够手持这座小金人,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?但我是很难想象真的会有人自掏腰包拍这种照片。

看完博物馆出来时,天已经暗了下来。我沿着街道往回走,发现晚上的洛杉矶市中心又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。宽阔的街道空空如也,下班后的上班族早已散尽,咖啡店、礼品店、餐馆、画廊几乎全部拉下了铁门,连灯光都显得冷淡。整片城市像是突然被抽空了灵魂,只剩下一些霓虹在玻璃幕墙间反射。
干燥的夜风从空荡的街心吹过,掠过我的外套,带着一种凉意,把人吹得心旌荡漾。那一瞬间我甚至有点错觉,好像自己不是走在美国第二大都会的中心地带,而是被遗弃在海边一片湿冷的沙滩上,四下无人,只剩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。
这种荒凉不是破败,而是一种“神秘的缺席”。仿佛城市故意在人类离开后,露出它最真实、最脆弱的侧脸。那一夜走在 downtown,我忽然想起霍普的那些画:光亮、空间、城市、孤独,在这里都如此贴合。



另外一个离市区稍远、但绝对值得专程前往的美术馆,就是 The Getty(盖蒂中心)。它不仅免费入场,而且展品之丰富、建筑之壮观、视野之辽阔,都几乎不像“现实中的美术馆”,更像人类文明在洛杉矶山巅建起的一座艺术城堡。
它的馆藏里居然有 3 幅 伦勃朗的真迹,在北美这已经是非常可观的数量了。除了伦勃朗,盖蒂的名画阵容豪华到夸张:梵高《鸢尾花》,馆内最著名、最热门的作品之一,莫奈 的《鲁昂大教堂》《睡莲》数幅,透纳(J. M. W. Turner) 的海景画,提香 的宗教题材作品,鲁本斯的大型油画与习作,德加(Degas) 的舞者雕塑,中世纪手抄本、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绘画,欧洲贵族家具、挂毯、雕塑与古董。另外馆内为了介绍古代朝圣者前往西班牙的路径,还设计了一个复古风格的小游戏,害得我在这里消耗了三十分钟。
这些馆藏几乎相当于把“欧洲美术史”的重要章节搬了一份来加州。而这一切都来自一个人,美国石油巨富 J. Paul Getty。他不仅有钱,而且极度痴迷欧洲艺术,买得狠、收藏得广,也捐得舍得。他的收藏偏好是文艺复兴、巴洛克、印象派、贵族家具、古董书稿,这也深刻影响了盖蒂的风格,使其成为西岸最接近欧洲美术的地方。
最让我震惊的是,这座美术馆大到有自己的轨道交通系统。访客需要先在山脚停车,然后乘坐专属的白色小火车缓慢登上山顶,车窗外的洛杉矶城市景色一览无遗,像是在前往一座悬浮的艺术城堡。
山顶的建筑由理查德·迈耶设计,用了一种特殊的淡米色石材,在加州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。场馆之间被步道和平台串连,并自带一个精心设计的花园迷宫。圆形的绿植漩涡、层次丰富的步行道、潺潺的溪流,都让人很容易在里面待上一整个下午。
从平台望出去,洛杉矶市区、Santa Monica 山脉和海岸线都能尽收眼底,那是一种让人想在此写小说、拍电影、甚至发呆三个小时的景色。只可惜我去的时候雾霾太重,天际线只剩下一层模糊的轮廓,就像一场半透明的梦。
不过也正因为那层雾霾,让我忽然想起在 I-10 上开车时见到的那幅“城市如海市蜃楼般升起”的景象:洛杉矶就是这样一座城市,永远在光与雾、现实与幻象之间摇摆。


这一点在稍后去 格里菲斯天文台(Griffith Observatory) 的时候也再次遇到了。自从 La La Land 爆红之后,无数游客都想像 Mia 和 Sebastian 一样,站在悬崖边的观景平台上,看着繁星与城市灯光一起铺陈在洛杉矶的夜色中。电影里的那场跳舞场景、那段在星空下旋转的浪漫,已经把天文台变成某种“朝圣地”。
我倒是在飞往洛杉矶的航班上,从飞机窗边抢先看到了那种景象:夜幕下的洛杉矶仿佛由一张无边的星图组成,灯光如金粉洒在黑色天鹅绒上,整座城市像一片倒映在地面的银河。也许是在高空看到这一幕太震撼了,让我对天文台的期待反而减少了一些。
天文台内部其实和香港的太空馆有点像,展品偏基础,以科普为主,没有太多惊心动魄的内容。但是它的外观真是帅到不行。圆顶、白墙、流线形的廊柱,全是那种典型的装饰艺术(Art Deco)风格,强烈的线条美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它独特的年代感。站在建筑露台往下望,洛杉矶市区在薄雾中若隐若现,像从云端掉落的一片金色碎片。
不过最遗憾的,是那天排队等待参观天文望远镜的人实在太多。蛇形队伍绕了好几圈,完全看不到尽头。与我同行的朋友还有事,只能遗憾放弃,把这个愿望留到下次。能亲眼透过那架几乎和天文台同龄的望远镜看星空,应该是很特别的体验吧。
不得不说,La La Land 真的是把洛杉矶的城市地位推到另一个层次了。它让许多原本对这座城市无感的人,也突然知道了这里的浪漫、孤独、自由与不完美;知道了天文台、天使铁路、Hermosa Beach、City of Stars 这些象征;知道了高速公路与落日并存的奇异美感。



上次来 LA,因为去了 Malibu,顺路就开车进了 Pepperdine University 逛了一圈。那是一所相对小众、却美得让人心碎的大学,校园沿着山坡铺开,草地和道路依着地形层层叠叠,站在高处一看,整片 Malibu 海岸就像一幅被上帝用蓝色颜料泼开的油画。海风带着咸味,棕榈树轻轻晃动,整个学校像是建在天堂门口一样。
这次因为时间比较充裕,我把 LA 剩下的三所名校全部补齐:USC、UCLA、Caltech。
USC(南加州大学)在好莱坞圈是出了名的取景圣地。无数电影和美剧需要“阳光下的美国大学”场景时,都会来这里拍。但真正走进校园以后,我多少有点失望。USC 有一种把大学设计成主题赌场的拉斯维加斯风格,到处是过度装饰的红砖,华丽而没什么历史感的广场,过度趣味化的雕像,每一栋建筑都像“自己有自己的主角光环”整体感觉有点过了。虽然阳光下依旧好看,但真实的校园气质和电影镜头里的那种经典美式大学其实不太一样。
相比之下,UCLA 给人的感觉就踏实、厚重得多。作为老牌公立高校,它的建筑风格统一且经典,红砖外墙和罗曼式的拱廊让人有种“这里真的存在了上百年”的感觉。校园面积大,草坪宽广,学生的生活气息非常浓厚。
Caltech(加州理工)是我最期待的,因为在学术界它太传奇了。它是世界上最顶尖的理工科院校之一,诺奖密度极高,师资强到令人发指,钱学森当年就在这里念的博士
但说实话,我去的真正理由只有一个, 因为我看了全部的《The Big Bang Theory》。 Leonard、Sheldon、Howard、Raj 的实验室就在这里取材,现实生活中的 Caltech 也确实有一种宅男圣地的气质:校园不大,却处处透着理工男的严谨,建筑简单、不张扬。校园里意外的安静,有种“知识在空气里流动”的感觉,仿佛每个路过的学生都在思考宇宙问题。

洛杉矶是一座矛盾到极致、却又迷人得令人难以抽身的城市。早晨我在 I-10 上看见市中心的高楼像海市蜃楼一样在雾霾中慢慢浮现;傍晚又在 Santa Monica 的落日里坐着过山车,看天空被棕榈树剪成紫金色的碎片;白天在 Getty 和 LACMA 里看大师真迹,晚上走进空荡的 Downtown,却又被干燥的风吹得像被遗落在海边沙滩上;天文台因为 La La Land 而人满为患,可真正最浪漫的场景,往往只是高速上那一瞬间掠过的光影。这里的多样性多得惊人,文化的厚度与活力甚至足以与纽约抗衡,让人无论如何都难以忽视这座城市的存在。那一刻我才突然明白:为什么这么多人向往这里、来到这里。因为这里确实是一个梦想得以实现的地方。